赵荷出门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拿手套的时候也光顾着要拿那种不妨碍自己玩手机的,这会儿被他一提醒,确实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冻得指甲里的颜色发暗,又有些刺痛,像是被人用冰针扎进了手指的骨头缝里。
她下意识地将跟人吵架到一半的手机页面锁了屏,放进了衣兜里,冲薛继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后,赵荷拢起双手想搓一搓,却冷不防看见薛继鸣将自己的手套取下,塞进衣兜,而后温热的手就握上了她的。
不仅拢着她的双手,还将她的手往上捧了捧,朝她的手哈了口气,细细的白雾从指缝里漏出,从他专注认真的眉眼前徐徐飘过。
赵荷被他这样仔细的呵护所打动,到嘴边的那句‘不用’怎么也说不出口,也许是天实在太冷了,她就这样贪恋于对方的温暖。
薛继鸣将她的手搓的微微发红,而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自己刚摘下的那副手套,因为恰好比某赵姓同学的要宽松稍许,于是十分顺当地就再给她套了一层。
突然戴了两层手套的赵荷:“……”
她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自己这会儿略显‘臃肿’的手指,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直男。
薛继鸣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一手揣进自己的衣兜里,另一手环住她瘦弱的肩膀,带着她往食堂的方向走:“走吧,这会儿去食堂正好人少。”
于是,赵荷顺理成章地忘却了自己刚还在跟对家的读者骂架的事实,被男友的魅力裹挟着,脚下发飘地跟着走到了一食堂。
直到——
薛继鸣去窗口点餐,赵荷在座位上无所事事,拿好了勺子跟筷子,再次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刚才她说到一半就离开的行为,显然让对手以为她词穷了,隔着网线乘胜追击了好几条,言语间全是‘没话说了吧,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碰瓷的人心虚,你直接承认污蔑了我们家风大就是了’的意味。
赵荷霎时间气不打一出来,脱下自己的手套就又是一番啪啪啪,直到薛继鸣端着两人的饭菜过来,她也依然是那副恨不能将头埋进手机里的样子。
薛继鸣看她专注,一边把手里的米饭放到她的跟前,又把菜都挪到距离她比较近的地方,才开口笑问了一句:
“跟人吵架呢?脸上的表情这么凶?”
彼时赵荷正在搜肠刮肚想着如何反驳对方,全力运转下的大脑只有闲暇对薛继鸣的话作出反应,但编谎这样高难度的事情显然超出了能力范围。
于是她嘴快一句:“有个作者抄-袭了我喜欢的作者文章,我正在跟那个作者的读者讲道理。”
薛继鸣顿时失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勺子,和面前的那碗清蒸蛋羹,再看看对面双手都很忙碌的对象。
这会儿周围根本没几个人用餐,大部分学生要么上课,要么宅在宿舍等外卖,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俩。
薛继鸣放下心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赵荷最喜欢的蛋羹,送到她的唇边:
“行,我们吃饱之后再跟对面讲道理,啊。”
赵荷也没想这么多,下意识地就把蛋羹吃进去了,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往下咽,直到薛继鸣又连续给她喂了好几口,她看见对面在自己甩过去的实锤调色盘当中低头,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抬起头来。
“有些作者真的可恶,剽-窃了别人的劳动成果,不承认就算了,还要煽动手头的读者摇旗呐喊。”
“那些读者也是,证据都甩到脸上了,居然还不承认。”
听到她义愤填膺的话,薛继鸣笑了笑,竟然真的顺着那话语思考了很久:“比起古代,现代人写文章,尤其是网络小说,获利十分丰厚,有资本就有市场,出现抄-袭这种事情其实也很正常——但不得不说,这种行为事实上就和偷-盗没有区别。”
“至于读者们?许多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试想一下,如果你非常喜欢的作者,有一天也陷入了这种风波当中,你是会帮她说话呢,还是会毅然脱粉呢?”
赵荷脱口而出:“嘤嘤才不是这样的作者!她不可能抄-袭的!”
因为流萤的尾字与‘嘤’差不多,所以喜欢她的读者都给她起了个‘嘤嘤’的绰号。
——作者本人曾对这个嘤嘤怪爱称多次抗议,但显然没有取得成效。
薛继鸣对她的反应不置可否,只顺口多问了一句:“嘤嘤是谁?”
“流萤啊你这——”都不知道吗?
赵荷的话秃噜到一半,赶紧抬手捂嘴。
整个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对面的薛继鸣。
糟、糟糕……QAQ
还是暴露了!
怎么办,现在转移话题来得及吗?
他一个正人君子,不可能知道流萤是谁的,对吧?
赵荷内心闪过许多的念头,与此同时,她发现了薛继鸣动作顿了顿,夹着豆角的筷子停在了那盘菜的上方没动,唯有脸色十分复杂,变了又变。
赵荷:“……?”
等等!难道自家男友也知道流萤大大?
这对情侣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然后互相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意思。
薛继鸣倒是不想知道这个作者,奈何他的记忆力向来优秀,何况当初跟赵荷相遇的时候,就是因为撞倒了对方的书,那本书的书名角色还跟他姐姐一模一样。
多方巧合之下,前段时间他上网搜了搜这个作者……
结果搜出来的东西很不得了。
弄的他在电脑面前面红耳赤了半天,关掉页面之后,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去读对方的文章。
那时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女朋友阅读爱好有些难以启齿的事实,如今又被提起,饭桌上顿时就是一阵沉默。
薛继鸣本来打算低头吃饭,自然等这阵尴尬过去,但看小女友脸色慢慢尴尬到发白,又有些看不下去,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聊:
“我只听过她的名字,没看过书,所以可能不是很懂,但最近围脖上全是关于‘抄-袭’的话题,就是被她带起来的?”
赵荷也只能假装自己在聊个正经作者,在他说话的过程中,慢慢调整好了自己的脸色,点了点头道:
“是,这个事情闹的挺大的。”
薛继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劝了她一句:“现在隔着网线聊天,又不是实名制,自然有人不肯承认是自己看错了人,站在抄-袭-者那边也很正常。”
不知为什么,他说完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多加了一点:“何况,要是那个作者的家人看到了,知道写小说能赚这么多钱,说不定也会站在他那边。”
现实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不是所有人都站在正义这一方的。
总会有人,出于各种目的或利益,为那些恶人发声。
赵荷想了想,竟然觉得他的话讲的也是事实。
然而她终究有些气不过,愤愤地低头说道:“如果我有这样的家人,我一定觉得丢脸极了。”
薛继鸣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语吟吟地说了句:“先吃饭吧,说着事情呢,怎么忽然就扯到自己的身上去了?”
赵荷对他点了点头,低头拿起了筷子,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从这一刻起,她决定树立正确的价值观。
如果有一天,她最喜欢的作者真的做了这种事情,她可能会失望、会不可置信,但唯独不会再像今天一样,为对方冲锋陷阵。
薛继鸣看到她这幅决心已定的样子,只觉得挺可爱,将筷子间快凉掉的豆角放到了碗里,就着温热的米饭一并送入口中。
也许是最近跟舍友在聊商业电影,导致他对这个题材的兴趣大增,等导师批改论文的闲暇里,薛继鸣好奇心盛,去翻看了电影的发展史,同时也对比了国外电影的发展历程。
他发现自己对这一行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不论是国内文风至上的正统文艺片,还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快餐商业片,都在慢慢引导着他思考,甚至让他心中时常涌现出想写点什么的冲动。
恰好如今网上又翻天覆地跳出那些关于创作被剽-窃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