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它一直呆在南冰洋，它体型这么大，不能随便移动，应该是费了很大工夫才在南海近海找到一个适合的栖身地。”

“它肯定会浮出水面的。”成天壁道：“以前它不在这里，登陆的海兽没这么疯狂，也没这么多，显然它离得越远，控制力越弱，既然要打，它就必须离我们足够近。”

唐汀之点点头：“没错，它最终一定会来近海跟我们见面，带着数不清的海兽。”

丛震中道：“我已经通知还在青海的人即刻返回北京，曹司令将亲自指挥战斗。”

丛夏不禁感到热血沸腾，恐惧与兴奋交织，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下午，他们跟着丛震中返回了湛江基地，基地里的气氛格外沉重。

他们交流了一番和海兽战斗的少量经验，最后，丛震中提出南部海岸线划分区域防御的作战计划。

他把近四百公里的海岸线，划分成八个区域，每个海区相隔五十公里，其中五个基地里有重要的通讯设施和武器、物资储备，将是重点保护区域。

这八个海区将由军方指派部队和变异人组织负责把守，消灭自己海区内登陆的海洋生物。海兽不可能把战线拉得太长，如果自己的海区内没有海兽登陆，就要就近支援其他海区。而十个自然力进化人，则负责迎战巨型海洋生物、夺取傀儡玉。

成天壁道：“我的负责哪个海区？”

丛震中指了指地图：“南部海岸线最南端，最危险的地带——三亚市—— 4号海区，将由我方的一个团，你们、龙血族和九江郡的人把守，这里是海兽的主力军最可能登陆的地方，也是我们第一道防线最脆弱的地方。等确定了它们的登陆地点后，暂时安全的海区会分出兵力支援你们，但最初的一两个小时，你们必须自己扛住。另外，参与作战的美国和俄罗斯的空军力量、武器已经到位，我们将把6号和7号海区交给他们，让他们和巴博特及黛奎琳合作。”

庄尧道：“那个团的团长，我一会儿就要见他。”

丛震中点头：“我会安排。”

丛震中把各个海区及负责把守的人员展示出来。除了北京的大型变异人组织，科学院还将把北京一些零散的高等级变异人运过来参与战斗。

这一回调兵遣将，阵势相当宏大，把能利用的战斗资源全都利用上了，集合了两个集团军、国内外最顶级的变异人和国外军事力量的一条防线，让人很难想象有什么力量可以摧毁它，可即使是有了这么无坚不摧的战斗力，依然没人敢轻敌，那卫星图上的黄色斑点，给他们留下了相当恐怖的印记，对超级生命的敬畏，是任何力量都消减不了的。

几天之后，三架运输机降落在湛江基地，曹知贤带着李道霭、周奉岚、黛奎琳和麦伦·巴博特、以及一些变异人走下飞机。

气势汹汹，战意盎然。

当晚，他们确定了第一步行动——用战斗机承载鱼雷，偷袭马尼拉海沟。

凌晨四点，天还未亮，作战指挥室里灯火通明，穿着军大衣的人进进出出，各种设备的电子音响个不停。

曹知贤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看着指挥中心那面巨大的LED显示屏。

丛震中道：“司令，不用过于担心，这两架歼11的飞行员都是末世前的优秀飞行员，歼11又是全天候战斗机，今天海上虽然有点风雨，但他们一定能完成任务。”

“哎，你知道我担心的不是天气。”

丛震中垂下眼帘，任凭他智商超群，却不怎么会安慰上司。

监控员道：“司令，283、271均已抵达目标地，是否释放鱼-6？”

曹知贤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他两鬓斑白，眼窝深陷，身为北京的最高指挥官，虽然未吃过一天末世的苦，但巨大的压力让他在短短几年内快速苍老，他道：“先释放一枚。”

“283，释放鱼-6重型鱼雷。”

“283收到。”

显示器上，代表着鱼雷的红点慢慢跟代表歼11的绿点分离，投放下大海。

“鱼-6将在三十秒后爆炸，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十五、十四、十三……”

众人屏息等待着。傀儡玉的所在位置，并不在马尼拉海沟最深处，它距离海面只有四百多米，所以才用鱼雷偷袭海兽，否则真让鱼雷沉到马尼拉海沟最深处，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鱼雷还有十秒就要爆炸时，那个代表鱼雷的红点突然停止下沉了。

“怎么回事！”曹知贤厉声道。

监控员的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这……没有故障，鱼-6真的停止下沉了。”

众人心说不妙，下一秒，红点突然反向移动，朝着海面去了，而且上升的速度比下沉速度快多了。

五秒之后，红点闪烁，显示鱼-6已经爆炸，起爆位置距离海面还有一百三十米。

作战指挥室一片安静，均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知贤一把抢过对讲机：“283、271，马上撤退。”

“收到！”

显示器上的两个绿点开始朝东移动，而显示器下方出现一个黄色的斑点，那是卫星相机的热感功能拍摄到的图像，温度越高颜色会越红。

丛夏看得心惊胆战。

“把那几台机器切换到战斗机摄像头实时图像。”

“司令，这个天气看不清……”

曹知贤叫道：“别废话！”

左上角的八台显示器图像变换，一阵信号不良的雪花后，出现了一片昏暗的、晃荡的图像，仿佛隔着一层雾气。

庄尧沉声道：“那东西移动出海面了。”

众人眼睁睁看着那东西高速向歼11靠拢。

显示器上闪过一道巨大的阴影，阴影隐没在雨幕之后，依然无法看清。

283飞行员的声音传来：“报告！海面上出现巨型海兽！”

“是什么海兽！”

“看不清！”

“马上拉升！”

“收到！”

黄色斑点袭向其中一家战斗机，两个绿点拆分开来。

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摇晃不已，看得人眼都要花了，但他们不敢移开视线，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曹知贤咬牙道：“271，释放鱼-6减轻重量，掩护283！”

“271收到！”

显示器上，两个绿点在海面上高速移动，躲避着黄色斑点的袭击，黄色斑点的速度虽然比不上战斗机，但它体积大，而且非常灵活，不管283怎么躲，它都紧随其后。

越是低空的地方空气阻力越大，283完全无法发挥它的速度优势，可在海兽的攻击下，他迟迟无法拉升。

271驾驶员吼道：“是触手！大型海兽的触手！271申请攻击！”

“准许攻击。”

隔着对讲机，他们听到风雨声伴随着机关枪子弹的咆哮声，狠狠击打着众人的心。

“又出现一个，不，两个生物！”监控员指着卫星图大喊。

只见图像上果然又多了两个黄斑，同样高速从海底浮出，朝着283袭去。

“那是什么……”邓逍指着一个显示器上的画面，喃喃道。

实时图像上，巨大的阴影袭来，接着，一个圆盘模样的东西穿透雨幕，越变越大，渐渐显露出巨大的环形边缘，那边缘处附着什么难以分辨的东西，环形越来越近……直到画面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是……那个显示器是……”

唐汀之沉声道：“283的右侧翼。”

271带着哭腔的咆哮声响起：“283右侧翼被击中坠海！”

曹知贤深吸一口气：“271火速撤离！”

“是！”

屏幕上的一个绿点消失了。

由于两个黄色斑点都在攻击283，271很快脱离了攻击范围，两个黄色斑点也没有再追击，而是慢慢退回了大海。

整个作战指挥室的气氛异常的沉重。

就在短短五分钟内，他们失去了一个经验丰富的战斗机飞行员，歼11这样的先进战斗机，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驶的，每一个飞行员的培养，都是国家投入重金打造的，尤其是在末日时代，一个合格飞行员的重要性无可取代，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条件再培养出同样素质的飞行员。

唐汀之道：“把我们刚才看到的东西回放一下。”

283被击中前的录像被他们反复回放，并且在圆盘处停留了很久。

庄尧道：“如果攻击他们的是触手，那么这个可能是触手上的吸盘。”

丛夏道：“攻击他们的是章鱼吗？”

“不能确定，并不是只有章鱼、乌贼之类的有触手和吸盘。”

成天壁道：“看来鱼-6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至少没有造成能影响它行动的伤害，但成功把它激怒了。”庄尧眯起眼睛：“它知道是283释放的鱼雷，所以对283穷追不舍。”

他们究竟是在面对怎样的敌人……

一小时后，271回到了基地。这个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脸色惨白如纸，眼圈通红，他抓了一下机舱门，才控制住发软的双腿，然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曹知贤闭了闭眼睛：“小刘，坐，你喝口水，冷静一下。”

“谢谢司令。”小刘坐下后，喝了一杯水，然后不停地搓着双手，直到情绪平复下来。

曹知贤才道：“描述。”

小刘哑声道：“海里的那个东西，一开始像一条鞭子朝我们挥过来，长度有两三百米。 ‘鞭子’开始追击283，我绕到它后方，终于能确定是触手，非常非常大的触手，它上面有成排的吸盘，一个吸盘都比汽车大。这时候我开火了，但子弹打到触手上，没有任何效果，由于视力受限，我看不清子弹到底有没有伤到触手。后来，283凭着丰富的经验摆脱了它的追击，试图拉升，就在这时候，海底又钻出来两条大触手，把283升空的路线完全堵死，最后283被触手击中右侧翼，坠海了……”小刘吸了吸鼻子，充满了哀痛，那种面对超级生命的渺小感和无力感，在场很多人都体会过，而当那超级生命还有实质的威胁时，就更让人恐惧了。

丛震中吩咐助理：“把录像采集到的画面拿去解析，务必分辨出究竟是什么生物。”

丛夏苦笑道：“咱们这下算是对它正式宣战了。”

曹知贤道：“我们发动试探性攻击后，它也发动了一次针对通讯塔的攻击，这次直接对它本体进行偷袭，它应该会更快做出反应。从现在起，正式进入戒备状态，分派到八个海区的人员必须在今天之内就位。”

“是。”

匆匆吃过午饭，他们快速收捡行装，飞向了4号海区。

飞机上，看着简单到有些可怜的行李，姚潜江突然笑了一下：“三年多前，我出趟差要带至少三套西装。”

柳丰羽笑道：“那算什么，那时候我出趟门要带一个造型团队两个保镖三个助理，现在……”他踢了踢自己脚边的布包，里面没有任何符合他审美的衣服，只有两套变异棉超弹性抗寒内衣、两件毛衣和两条帆布裤子，全都是最难看但最实用耐磨保暖的衣服。他身上的藏蓝色羽绒服和黑色休闲裤还能勉强看出一点昔日巨星的风采，不过只要他一变身，这套装备也要拜拜了，所以不知不觉间，他也开始臣服于那些粗糙的衣物。

单鸣哼笑一声：“惯得你们。试试在四十度高温的沙漠地带连续一个月不洗脸不换衣服，回来你们什么毛病都没了。”

邓逍来了兴趣：“单哥，你以前真的是超牛逼的雇佣兵啊，你们都执行什么任务啊？”

单鸣道：“儿童不宜。”

邓逍撇了撇嘴。

庄尧道：“说起来，这里只有你们参与过战争。”他看向成天壁：“你参与过战争吗？”

成天壁摇摇头：“特战九处更接近特务部门，执行隐秘高危任务，不参与大型战争。”

沈长泽道：“没错，只有我们这些曾经游隼的雇佣兵，参与过战争。”他似乎回忆起了很多，神情变得苍茫。

“战争是怎么样的？”

沈长泽沉默了一下：“战争……很疯狂。”

单鸣道：“当你真的全部投入到战争中去时，你就感觉不到恐惧了，你会忘了整个世界，忘了自己是个人，也不会记得战争的目的、国家的大义、民族的仇恨等等等等，你只想把敌人撕成碎片，那个时候，哪怕你战斗力差劲，你也是个合格的战士了，因为你在那一刻具备了‘杀戮的心’，可惜很多人在具备‘杀戮的心’时就已经死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单鸣露出讽刺的笑容：“所以面对成千上万海兽时，不用害怕，把自己当个死人吧，然后拼命杀敌，最后就算真的死了，你也拉了很多垫背的。”

丛夏苦笑：“谢谢你的安慰。”

飞机降落了。打开舱门，一股寒风袭来，他们狠狠打了个冷颤。

这个曾经四季如春的热带小岛，如今却成了整个国家最寒冷的地方。

通讯塔建在一个原海军营区里，这个营区离海边很近，有现成的宿舍和仓库，一个团的兵力驻守在这里，带着飞机、坦克、大炮、重武器，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大的。

现在的营区非常平静。他们鼻息间充斥着腥咸的海风，不远处有海潮起落的声音，太阳正在西下，在海面上镀下一层金光，整个景象祥和而宁静，谁能相信，这个地方过不了多久就要发生激战，血流成河呢？

不知道何时消失又何时冒出来的邓逍在远处朝他们大喊：“成哥，丛哥，我抓着条鱼，咱们晚上吃它吧。”

邓逍拽着条比他体积大了至少五倍的海鲫鱼，拖着往岸上走。

成天壁脸色一沉：“你下海了？”

邓逍哈哈笑道：“是啊，我本来很怕冷的，可这破鱼总是跳来跳去挑衅我，我一生气就跳下去把它……”

成天壁厉声道：“谁准你下海的！”

邓逍顿时僵住了。

就连丛夏也吓了一跳。成天壁虽然常年面无表情，但极少发火，他要是真生气了，早用行动告诉你挑衅他的后果了，这么多年来，众人真是第一次看到成天壁这么声色俱厉地对邓逍说话。

“这里本来就不安全，你自己又受不了低温，不告诉任何人就跳进海里，你好大的胆子！海里那头怪物是智慧生物，你冒冒失失跳下去，就不怕被攻击？”

邓逍立刻蔫了：“我、我看它挺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