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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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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鹏你也留下,帮童五拖住他们,何旭先跟我下山!”殷述当机立断,也不犹豫。

他抱着宋楚兮就要往山下的奔,宋楚兮却轻轻的拽了下他的衣襟,声音低弱道:“原——原路走!”

这蘅芜苑建在半山腰,他们上山的时候从山脊背面攀爬,是翻山而过的,现在要下山,自然要走捷径的,如果原路返回,就要先往山上走。

她的伤势看着并不能耽搁,殷述一时有些犹豫。

宋楚兮睁不开眼睛看他,只能强撑着力气解释,“有……有接应!”

她另有安排?安排了人接应?

那么她就是早知道这一趟来见赫连缨会有凶险?这个丫头平时精明又小气,把自己的性命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这一次她是发的什么疯?居然明知道有危险还自己往赫连缨的刀尖上碰?

殷述的胸中突然升起一股子无明业火。

大门口那里的出路暂时被堵住,但赫连缨这里的侍卫都是好手,多耽误一刻就有不少人翻墙而过。

“主子,往哪边走?”何旭焦急的催促。

殷述气归气,可是低头看一眼怀里奄奄一息的宋楚兮,就还是直觉的恐慌。

他一咬牙,“往山上走!”

一行人,当即不再迟疑,跋涉上山。

赫连缨的人紧咬不放,后面不断有人突破封锁追上来,负责断后的侍卫与之厮杀,战况依旧惨烈。

殷述这会儿却是什么也顾不得的,只抱着宋楚兮,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

何旭本来带了快五十个人,等到翻过山脊,剩下来的就大约不足四十了。

殷述回头看了眼,蘅芜苑的方向还不断的有人往这边追来。

“主子——”何旭焦躁回头,眼见着有一队蘅芜苑的侍卫追上来了,就道:“您带四小姐先走,属下回头拦住他们!”

这个并不是个可以瞻前顾后的时机。

殷述刚要点头,却察觉怀里宋楚兮扯了下他的袖子。

殷述低头,见她唇瓣嗡动轻声的问,“是他亲自出来了吗?”

合着凛冽的寒风,这声音居然缥缈到近乎虚无。

认识她很久了,这却是唯一的一次,殷述会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其实也不够强大,其实真的就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女子罢了。

他的心中酸楚,眼眶通红,哑声道:“没有。”

宋楚兮没力气睁眼,倒是唇角一直紧绷的弧度微微放松了几分,她又稍稍扯了下他的衣襟,“别回头……走!卫霖……卫霖在赶来。”

殷湛身边的那个心腹侍卫卫霖,据说是杏林世家出声,习得一手好医术。

殷述心中微微震撼——

她似乎是早就料到今时今日自己上山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所以提前准备,叫了卫霖来接应?

明知道会这样?这丫头——

她难道还是真的疯了?何苦非要跑过来?

殷述心里的感觉也不知道到底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着急多一点,总之一时也容不得多想,只仓促吩咐,“不用回头应付他们,我们下山!”

一行人跌跌撞撞的往山下奔去。

赫连缨虽未出面,却是长城亲自带人出来追的。

他对这山上的路径自是比殷述等人要熟悉许多,见到殷述的人没有回头阻拦,当即下令,让一半的人手从一条偏僻的小径抄近路先下山拦截。

殷述带了宋楚兮匆忙下山。

她身上的伤口虽然紧急上了药,但是这一路走来,总免不了颠簸挤压,血却一直没有完全止住。

殷述知道她天生体弱,半分也不敢马虎,放着她那伤口被冷风吹到,就用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身子裹起来,尽量争取以最快的速度下山。

他的一只手托在她腰后,也不知道从什么事起,掌心里已经是黏腻湿滑的一片触感。

宋楚兮闭目靠在他怀里,面色苍白如纸,那种虚弱,是显而易见的,他似乎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生命正从自己指间点点滴滴的流逝。

她不说话,一直在接近所能的保持体力。

可是殷述每每低头看去的时候,总会心惊的有一种错觉——

她是不是还有呼吸?她是不是还活着?

他急着带她奔命,也顾不得去探她的鼻息,只能试着和她说话,“阿楚?”

宋楚兮的眉头皱了皱,过了一会儿才含糊不清的应了声,“嗯!”

殷述稍稍放心,叮嘱道:“你撑着点儿,别睡!”

这种情况下,真是怕她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睡!”宋楚兮应了,其实自己给更清楚这个道理,之前仿佛是那半杯血水抽走了她所有的元气和体力,这时候她就只觉得头脑昏沉,全身无力。于是前所未有的一种恐慌情绪在心间扩散,她一直在硬撑着让自己保持清醒,这时候殷述和她说话,她就强打精神的回,试图以此来转移注意力,“你怎么会找来这里的?”

“听说皇叔离开大郓城了,我——”殷述道,突然想起她现在已经是殷湛的妻子,自己名义上的婶婶,心里便突然有些不自在。他刻意叫自己回避,顿了一下,就岔开话题,“那天在泗水关——我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这熊孩子的性情,到底也还是和当年无差的,有时候话放得再狠,事到临头,也总是自相矛盾的做不出辣手无情的缺德事儿。

他和她,实在是太不相同了。

宋楚兮的心中感慨,唇角就忍不住微弱的弯了弯,好心情的调侃道:“我……没安好心眼的。”

“我知道!”殷述的心间和眼眶同时一热。

他何尝不知道,她做得一切,不可能全是为了他,她比他,是要果决狠辣的多,她不会一时冲动的感情用事,当初她会现身泗水关,其实绝大部分的原因应该还是用的攻心之术,想要那个人情做交易,给他下套的。毕竟她于两军阵前以身做饵解了他北狄军中危机,他为一国之君,这份人情就不得不承,那么日后他和他们夫妻之间再有冲突的时候,又怎么好意思不择手段的下狠手?

她以身涉险,其实就是为了谋权的。

但是无可否认——

其实追溯本源,她这多少也是为了出面保他的。

只是她不承认,他也就不点破,毕竟已经时过境迁,明知道她的心里没有他,也终其一生都不会接受他,其实——

他虽然固执,但还没到那样走火入魔的程度。

勉强的暂时定了定神,殷述才又说道:“你别装死,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找到你,别叫我白跑一趟,我知道皇叔没安好心,你在我手里,好歹算个人质。”

淳贵妃的事,她人既然死了,宋楚兮其实再就从没放在心上过,以前殷述虽然有心结,但现在他肯说出这番话来,就说明他也已经是看淡了。

宋楚兮没兴趣再提这些琐事,只道:“你就不怕我背后给你捅刀子?”

殷述沉默了一下,随后便有些神色复杂的低头看了眼怀中她苍白的脸孔,问道:“如果真有一天,你我之间要闹到战场上兵戎相见,你真会对我下杀手吗?”

宋楚兮有些恹恹的,她闭着眼,看不到他脸上真实的神色,并且这会儿也困倦的没办法思考,就顺着他的话茬打趣道:“只要你求我,其实——我是可以保你不死的!”

这个时候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其实,不管曾经怎样的彼此为难过,她是真的从没想过要下狠手要他的命吧?

当初是他母妃对她不起,他也因为殷湛的报复而在宫中受了十多年的冷遇。

有些事,你要计较的时候,那便耿耿于怀,但是时过境迁——

一旦试着放下,其实谁和谁之间又是必须要不死不休的呢?

殷述垂眸看着她的脸,唇角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反问道:“若我不肯呢?”

横竖不过一句闲谈,并不是过分吹毛求疵的时候。

宋楚兮这会儿没力气和他斗智斗勇,索性便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阿楚——”心里隐隐的叹了口气,有些话,在舌尖上打了个旋儿,殷述最后开口的话,依旧带着调侃的戏谑,“你和我,我们本就是一类人,或者我征服你,或者你毁灭我,真的没有退而求其次之说。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不是下不了狠手勉强你,只是我没办法让自己委曲求全!我若为皇,后宫三千不在话下,可是绝不能委身做他们其中的一个,你想坐拥天下?可以!我承认我斗不过你,可是对男人——你还是安分一点的好!”

他要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

要么就是纯粹热烈,要么——

是遗憾也得放手。

内心强大的人,这一生里,其实是可以勉强自己逢场作戏的去将就很多事,很多人的,却唯独——

对自己付出真感情,真心想要的那一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

他对她,已经没办法再说爱,或者纠缠了,所以就这样吧,用一场戏谑的玩笑画上一个句号。

“哦!”宋楚兮淡淡的应了声,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稍稍睁开眼睛看他,笑问道:“现在懂事了?”

她这样用长辈的口吻来说话,殷述只觉得这场面叫人啼笑皆非。

他胸中气闷,瞪了她一眼。

宋楚兮觉得乏力,很快的就又再次闭上眼。

下山的路,本就不好走,在加上殷述抱着宋楚兮,要照顾她身上的伤,也不敢走得太着急。

后面的人,越追越紧,终于在半山腰的位置,下面的岔路口那里被深雪掩埋住的小径上,长城带人奔出,截住了他们。

殷述等人连忙刹住脚步,后面的追兵也转瞬而至。

“你们一定要赶尽杀绝吗?”何旭走上前去一步,还是带人将殷述和宋楚兮一起围住。

长城不说话,只是眉头深锁,试着去看了眼窝在殷述怀里的宋楚兮。

她身上裹着一件大氅,脸又埋在殷述怀里,几乎看不见。

殷述冷冷的看着长城道:“他赫连缨真是好大的威风,要逞能,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仗着人多势众是吗?他确定今天在留下我们之后他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宋楚兮是什么人,长城本身就很清楚。

她既然一早就已经洞悉了一切,那么就是有备而来,下面说不准就有人接应埋伏。

“我只听我家少主的命令行事!”长城道,完全的不为所动。

宋楚兮闭眼听着两人的对话,她本是没什么精神掺合应付,但是无奈——

她更清楚,以长城对赫连缨的忠心程度,他不会违背赫连缨的命令的。

“放我下来!”稍稍提了口气,她道。

殷述自然不能放心放手,她也不管,兀自挣扎。

殷述怕她扯到伤口,就只能小心的将她放下。

宋楚兮的整个身子都裹在大氅里面,露在外面的一张脸孔看上去完全没有生气。

她隔着人群去看长城,有气无力的道:“他要取我的性命,就叫他亲自过来动手,你们——不行!”

其实说到底,她宋楚兮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一次,也就是因为赫连缨,她才会上山来的,否则——

如果换成赫连煜或者岳氏,她会成全他们才怪?真要呛起来,她是宁肯玉石俱焚,也不会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去的。

虽然她自己说是为了还债的,而赫连缨觉得那是为了彻底斩断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牵连,但是不管怎样都无可否认——

她对赫连缨,算是仁至义尽了。

长城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神色复杂。

“是他伤得你?”殷述道,忍不住就横眉怒目的吼出来,“都这样了,你还要跟他留什么余地?”

“是我欠他的。”宋楚兮道,唇角微微颤抖,扬起一个释然的笑,“今天,都还了!”

他抓着殷述胳膊,很费力的稳住身子站好。

这山间的冬日里寒风肆虐,冷得很,即使用力裹着身上大氅,她觉得身体里的热度仿佛都被抽空了,冷得牙齿打颤。

闭眼缓过一口气来,宋楚兮再睁开眼的时候就正色看向了殷述道:“殷述!你走吧!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殷述拧眉。

宋楚兮就移开了目光对长城道:“让他走吧,我还你们少主的事,与旁人无关。”

长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其实平心而论,他是想对宋楚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他也能够理解,其实——

赫连缨并不会是真舍得叫她死的。

只是他的命令已下,长城恪尽职守,却知道自己不能再擅做主张了。

他定定的望了宋楚兮片刻,却是面目冰冷,不为所动,缓缓握手中长剑道:“抱歉,四小姐!其实您该知道,少主今天下令让属下来拦截您,这已经不是你二人之间的私事了,而是立场使然,他不能放过您,给你自己留下后患!”

说着,他顿了一下,又深深的看了殷述一眼,“对献帝陛下,也是一样!”

赫连缨是他的少主,也是西疆帝国的少主。

宋楚兮和殷述这两个,都是敌人,放虎归山的事——

他要公事公办,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长城话落,便就当机立断的一挥手,“少主有令,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就地格杀!”

他当先提剑而上,后面的人自然也不含糊。

这时候,宋楚兮和殷述带上山的人手已经被冲散,身边剩下的就只有何旭这三十多个人。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硬拼不过。

宋楚兮知道长城对赫连缨的忠心,已然知道自己在此事上是无计可施了。

她心急如焚,两条腿却摇摇晃晃,几乎没力气站稳。

殷述赶紧上前将她拉进怀里护住,安抚道:“你不是说卫霖在过来吗?”

“怕是——来不及!”宋楚兮道,全无血色的嘴唇抖个不停。

殷述心疼不已,待要再将她抱起来驱寒的时候,宋楚兮却以手隔开他的胸膛道:“想办法,你自己走吧!就算你勉强带了我出去,希望也不大——”

她应该不是伤在要害,否则折腾了这两个多时辰,早就应该没命了。

可如果不是伤在了要紧处,也万不该这样绝望轻生。

殷述满腔怒火无从发作,刚要一个西疆的侍卫冲破封锁举刀砍下来,他拔剑将对方逼退,但也只是这略一分神,宋楚兮已经体力不支,跌坐在了雪地里。

她拢着身上大氅,再不是那个刚强倔强的宋家四小姐了,只是下意识的把身体蜷缩着,都不能试图站起来。

“阿楚!”殷述低吼一声,弯身去扶他。

正在恶战中的长城看到。

那一瞬间他心中百感交集,却突然坚定了一个念头——

宋楚兮必须死在这里,不能再留她的活口了。

她今天的这个样子,已经注定会是横亘在赫连缨心中的一根刺,以后再不能叫赫连缨有机会见到她,否则来日方长,一旦他想起今日种种,心中又愧,万一对她忍让纵容——

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速战速决,杀了他们!”长城冷声下了命令。

一群人缠斗在一起,越战越勇。

殷述重新把宋楚兮抱在怀里,隔开了雪地里寒气,可是她的身子落在他怀里,他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在不住的发抖。

恐慌,无措,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无力。

“阿楚!阿楚?”殷述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唤她的名字,无计可施之下就忍不住的咒骂,“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底把你怎么了?”

“也不怪他。我本就欠他一条命,就算真的死了,也只能算是还他了,并不算是吃亏。”宋楚兮咬牙说道。

当初若不是端木岐从冰天雪地里将她捡回去,宋楚兮也好,廖容纱也好,她都早就成了一捧白骨了,这其中无关乎从头到尾的算计和利用,只冲着他当初于狼口之中救她的那一次——

她的这条命,都是欠着他的。

现在这样正好,只当是偿还,从此以后,她在他面前,便可以再也没有负担了。

周围两拨人杀得昏天黑地,鲜血融化了山间白雪。

太阳已经慢慢升上中天,长城人多势众,何旭等人不敌,保护圈越来越小。

殷述没有独自突围的打算。

宋楚兮拿他也没办法,就无力的叹了口气,“何必呢?又不关你的事!”

殷述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战圈被压制越来越小,最后何旭等人眼见着不敌,不由的便慌了手脚,正在拼死抵抗,忽听到长城身边有人轻声的提醒,“头儿,山下有人上来了。”

长城回头。

那山下却居然是黑压压的,好大一片人头,穿着塞上宋家军服饰的大片人马一股脑儿的往山上围拢过来。

“是他们的援兵!”长城低低的沉吟一声,但是再开口时候,却还是不假思索道:“执行命令,先全力杀了他们!”

至于杀了宋楚兮和殷述之后的代价——

他不在乎。

下头的人自然也不会违背命令,当即就一鼓作气的乱刀朝殷述等人强行施压的冲过来。

殷述和宋楚兮全然无计可施,殷述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冒冷汗,这时候却听宋楚兮突然提了口气道:“长城,在杀我之前,你要不要先叫人去司徒先生的药庐看看,或者留我一命——会有用呢!”

长城如遭雷击,手下动作不由的就慢了半拍,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手臂上就被何旭划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鲜血顺着胳膊蜿蜒,快速形成一条血线从指尖上淅淅沥沥的往下落。

他额上青筋隐现,惊疑不定的看向宋楚兮。

宋楚兮没力气睁眼,但是开口的语气却稳健又冷酷的说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真觉得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还会跟赫连缨讲什么道义和信誉?他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坑了我多少?如果今天我活不成——即使我不杀他,该付出的代价,我也一样都不会叫他少付!”

诚然,在来这里之前,她其实没想过要动司徒宁远那边的念头的,毕竟他们一群小喽啰,真正操纵左右这一切的人——

其实就只有赫连缨。

她懒得费力气去周旋那些,而现在这么说,也不过就是虚张声势。

可是长城信以为真,当场愣住了,他一抬手,冷声喝止了手下,“都住手!”

言罢,他居然是有些惶恐和紧张的盯着宋楚兮,确认道:“你叫人暗袭了司徒先生的药庐?”

那么在他药庐的人——

思及此处,长城居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宋楚兮的谎话,从来都是信口拈来,她也不睁眼,只是冷笑,“他要拿我的血去换谁的命?我想那个人一定是在司徒宁远处吧?九年时间的筹措准备,他也不容易,如果那个人这就没了,你们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赫连缨动用锁魂咒要救的那个人是谁,她其实并不关心,因为那人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她唯一打交道的人,就只是赫连缨而已。

可是以长城对宋楚兮的了解,他却是深信不疑——

宋楚兮绝对是个随时随地都会给自己留退路的人。

他心中恐慌不已,顿时方寸大乱,而只是这么一会儿工夫的耽搁,山下卫霖已经带人冲了上来。

“拿下他们!”长城一个激灵。

他的人仓促上前,将宋楚兮和殷述等人团团围住。

卫霖的面色不善,隔着人群远远地看到宋楚兮的模样,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勉强定了定神,冲着长城冷声喝道:“放了我家主子!”

长城心里不安生,他唯恐宋楚兮说的话都是真的,想了想,也就顾不上卫霖,只咬牙对宋楚兮道:“药庐那边——”

话音未落,右侧树林里,突然听到有人近乎疯狂的怒吼声道:“小贱人,你叫人动了他们吗?”

这一声怒吼,太过凄厉又突兀。

别人全都不识得这个声音,唯有宋楚兮和长城能立刻分辨。

宋楚兮颇有些意外的皱了眉头,她没力气,就只是闭目养神,并不勉强自己睁眼去看。

而长城,则是勃然变色。

他猛地转身,就见岳氏从那树林深处很快的走了出来,她的手里——

同时还挟持了赫连煜。

赫连煜身上有伤,脸色微微发白,唇边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长城一惊,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二殿下!”

他怒然看向岳氏,“岳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挟持二殿下?”

岳氏根本就不理他。

这女人的脸上,这一刻带着的几乎是一种近乎狰狞的疯狂神色,她只是盯着宋楚兮,只看对方奄奄一息的现状就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眼中就明显流露出快慰又森冷的笑意来,恶狠狠道:“你到底还是逃不过今天的!”

宋楚兮不理她。

她却很确定,宋楚兮这一次绝对难逃一死,只是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就又是目色一厉,喝问道:“你这小贱人,你叫人对药庐都做了什么?”

宋楚兮也不管她出言不逊,只是冷笑,“你们要救的人,命就在我手上,你们有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吗?”

岳氏一愣,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杀意来。

“长城,我现在时间不多,你这就拿主意吧。”宋楚兮也不管他,只对长城道:“要不要放我们下山?”

长城虽不确定她这话的真假,但司徒宁远药庐里等待救治的病人却是赫连缨和赫连煜的亲生父亲,他们西疆赫连氏的老王赫连启江。

虽然现如今赫连缨救治他的意愿似乎已经很淡了,可毕竟是父子血亲——

这主意,也不是长城这样身份的人能拿的。

他心中焦急,斟酌了一下道:“此事属下做不得主,我这就叫人去请示少主——”

宋楚兮冷嗤一声,“若我不想等嗯?”

长城怔住。

岳氏就又再度恶狠狠的开口道:“那就困住他们,马上叫人去药庐确认。”

长城不可能听她的吩咐。

宋楚兮终于睁开眼,朝她看过去一眼,唇角绽放一个讽刺的笑容道:“藏在司徒宁远那里的到底是什么人?看着你好像比你家的两位主子都更上心?”

赫连煜被岳氏所擒,当时彼此动手,被她打出了内伤,这会儿气色不好。

他似乎本是不想插手此事的,但是无奈,只开口道:“长城,放他们下山吧!”

宋楚兮活不了的。

别人不知道,他和长城还有岳氏却都知道——

锁魂咒里种下的蛊,霸道非常,她既然放了血,体内元气大伤,这种损伤,不可能迅速补回来,再加上她本身就体弱,还能撑多长时间都难说。

岳氏要扣着人在这里?就算司徒宁远和赫连启江都落在她手里了,回头让她死在这里?

她的人,也势必痛下杀手的。

根本就没必要再耽搁下去。

长城明白赫连煜的意思,刚要下令放人,岳氏却是勃然大怒。

她押解着赫连煜,上前一步,威吓道:“我说不准放,我要先见到药庐里的两个人,否则——你敢放了这小贱人走,我就杀了他!”

说话间,她卡在赫连煜颈间的手指突然发力。

赫连煜被她掐得呼吸一窒。

场面僵持,长城唯有妥协。

无论如何,他不能叫赫连煜有事,而至于宋楚兮——

她能不能撑得过去就听天由命吧。

“你别动二殿下,我马上叫人去药庐确认!”深吸一口气,长城压抑着怒气道。

岳氏看了眼殷述怀中虚弱不堪的宋楚兮,唇角勾起更加快慰的冷笑来。

长城点了两个人,刚要叫他们赶赴祁连雪山的药庐查看,却听自己身边的侍卫当中一片骚乱,不经意的一抬头,却见山下卫霖等人中间已经自觉的分出一条路来。

士兵退散。

卫恒剑下押着神情有些狼狈的司徒宁远快步从山下上来,紧随其后,披着白色狐裘大氅的——

却居然是他们以为去了沧水河畔指挥作战的殷湛。

殷湛的面容冷峻,但却没什么特殊的情绪,一步一步的走上山来。

他虽不说话,浑身上下却凭空透出那么一股子冰冷的杀伐之气,所过之处,就给人很重的胁迫威压之势。

整个山野之间,一时间无人做声。

殷湛径自走上前来,脚步不停。

长城身边的侍卫犹豫着要不要挡,可是长城没动,他就径自走过去。

殷述抿抿唇,把宋楚兮交给她。

骤然换了个怀抱,宋楚兮就是精神再不济,也有所察觉,狐疑的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都没往她脸上落,她抬头,看到的也就只是他线条刚毅的下巴。

那一瞬间,突然就只觉得深深的愧疚和无地自容。

宋楚兮的眼眶一人,也不说话,赶紧埋首在他怀中,再次死死的闭了眼。

“宣王殿下——”殷湛转身要下山,长城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横剑拦他的路。

殷湛冷冷的看过去一眼,“这笔账,改天我会登门找你们算!”

说着,他的目光往旁边一移,往岳氏脸上扫了眼。

卫恒会意,当即压着司徒宁远上前与岳氏道:“换人吧!”

语气冷硬且强势。

岳氏面上表情已经于瞬间变了几变,可是她就只看到了司徒宁远,这不行!

她死咬着牙关,腮边肌肉僵硬,正要说话——

卫恒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先一步冷讽的开口道:“冰窖里的那个死人,带着出来太麻烦,横竖就是个死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需要,回头自去拿好了!”

其实他说得有道理,但岳氏还是不肯放心,迟疑不动。

殷湛的耐性有限,而且卫霖率兵而来,他们现在人多势众。

赫连煜当机立断道:“你需要的药引还在我哥手里,闹僵了,对你没好处。”

岳氏受到牵制,虽然还是满脸的愤恨不甘,但那表情总算是略有几分松动。

长城挥挥手,示意侍卫让路。

卫恒就撤了剑,将司徒宁远往岳氏面前一推。

在赫连缨那里,用作筹码的话,自然必须挟持赫连煜,赫连煜本来是准备这么跟着她上山了,不曾想她却骤然撤手,身形一闪,却是转而将司徒宁远拿在了手里。

赫连煜和长城均是一愣。

岳氏却不多言,挟持了司徒宁远在手,冲长城一抬下巴道:“带我去见他!”

这老太婆这会儿是失心疯,分不清楚形势了吗?

司徒宁远虽然在名义上是赫连缨的师叔,而且两人的关系也还不错,可是拿他去赫连缨手里换药引?

这个所谓的师叔,哪有他的亲兄弟有分量?

不过事情闹成这样,却是肯定要带她去见赫连缨的,两人也没说什么,就是神色古怪的看了岳氏两眼,一行人就转而上山,折返蘅芜苑。

这边殷湛要回了宋楚兮,自然也没心思去管他们那些人的糊涂官司,直接将宋楚兮抱回了卫霖身边。

卫霖探手为她把脉,把脉过后,就是神色大变。

在场的没有任何人说话,他赶紧从怀来掏出一瓶药来,一股脑儿倒出十几颗药丸,掰开宋楚兮的嘴巴给她服下,一面道:“王妃身上的伤口也得马山处理,这里天寒地冻的,先下山!”

殷湛面沉如水,一语不发的就抱着宋楚兮往山下走。

宋楚兮本来体力不支,方才又撑着说了很多话,此刻就觉得气若游丝,头脑里昏昏沉沉的。

殷湛不理她,她也自觉得无颜和他先说什么,只是还勉强支撑着先不叫自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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