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臣妾当真是冤枉的,就算您不信臣妾所言,念在两世的情分上,您总要相信臣妾一回吧。那吉常在怀着龙裔,却不得皇恩,臣妾谋害他又有什么益处。何况单凭一枚戒指,就能说臣妾收买张年么?臣妾虽然不及娘娘受尽恩宠,出身又低微,可张年会为了一枚普普通通的银戒指,就听从臣妾的吩咐,谋害他家有孕的小主么?”那芮情急之下,声音陡然提高不少,眉目之间唯有满满的焦虑。
“臣妾也说了,汪答应的厢房臣妾的确去过。在那儿的时候,遗失了臣妾的戒指。那时候只是觉得汪答应的死蹊跷,突然疯癫也着实惹人怀疑,故而才有的这样的举动。再没有旁的了。臣妾的绿密玉戒指,乃是内务府后来送到臣妾宫里的。说是新入宫的小主个个都有,臣妾虽然不是秀女,但总是正经的小主,想着这是皇上的恩典,就收下了。隔三差五的带一回,平时都让侍婢收在梳妆台的匣子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找看。”那芮再三的解释,说自己与吉常在毫无瓜葛,而事实上,她知道年贵妃除了这枚银戒指,也根本就不会再有任何的证据,只要她一口咬定和此事无关,年贵妃又拿不出新证据,这件事便不会作数。
如此想着,那芮抹了一把泪:“娘娘要送臣妾去大理寺,臣妾无话可说。但去之前,臣妾必得讲明白所有的事情。现下娘娘心里想必也有数了,要送便送,清者自清,臣妾到何时都是这么说。”
年倾欢看着她从激动逐渐的恢复了平静,唇角的笑容便略微僵硬了几分。“方才不是还不愿去么,怎的这样主动要求着去了。这般变来变去,倒显得是本宫拿你没辙了?”
“并非如此。”那芮含着泪,声音比方才平静了许多:“只是臣妾知道,根本无法改变娘娘的懿旨。”那芮卷起了自己的袖子:“就如同抹不掉这疤痕一样,许多事情都已经成了烙印。娘娘从前为臣妾打算,如同为乐瑶打算一般。现下您将她送出宫去遣嫁,小日子过得滋润美满,总是要好过臣妾千倍万倍。怪也只能怪臣妾自己不懂事。可是娘娘,您能知道臣妾的无助与绝望么?被火烧的人,是娘娘您么?说句不好听的实话,那火没烧到您的皮肉伤,那种痛楚你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
慢慢的闭上眼睛,那芮的脑子里浮现出上一世被齐妃活活烧死的情景,表情禁不住开始扭曲。“以为死而复生,又回到了这一世,臣妾就能为自己复仇,首先了断了齐妃的性命。可是娘娘您,明知道事情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去发展,您还是无动于衷。只想着怎么能逃出宫去,怎么能保住您的年假您的阿哥,你可有想过臣妾是否愿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创伤?娘娘您也许不知道,自死过一回之后,臣妾一看见火苗,就会害怕。那种感觉时常出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每回顾一次,都深刻的刺痛了臣妾的心。难以承受的沉重与痛。”
那芮慢慢的睁开眼睛,对上年贵妃看不出心绪的眸子,动容道:“娘娘可知,冬日的时候,内务府送到臣妾房里的炭都是最劣质的炭,烟子大不说,搁在铜炉里,火苗也是蹿的多高,臣妾不敢在房里用,只能坐在小院中间,看着那火苗瑟瑟发抖,越烤越冷,越烤越畏惧。每每,眼前总是那火苗,鼻子里嗅到的,不光是浓郁的烟味,还有臣妾皮肉烧焦的糊味。每一天,臣妾都在这样的痛楚里挣扎,真恨不得一刀就能刺进那些人的胸口,否则臣妾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来,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臣妾恨,恨得咬牙切齿,恨的恨不得搭上自己的性命,恨得恨不得那些人就死在自己眼前,可是娘娘,臣妾不被皇上宠爱,臣妾还能怎么样?您从来也没想过再帮臣妾一把不是么?连英答应蒙了冤,您都愿意甘冒奇险,将她从慎刑司里救出来,难道在您眼里,臣妾还不如英答应要紧?”
说完这些话,那芮疲倦的伏在地上,头自然而然的垂下:“娘娘,臣妾早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臣妾只求速死,不要再受那样的罪便好了。”
她的恨,年倾欢是一直都知道的,却不知道,这样的恨底下,是满满的惶恐畏惧,无所遁形。“你知道么,本宫有时睡卧不宁,恍惚间总记起你曾经在侧服侍时候的事情。本宫甚至错喊了你的名字,唤乐凝进来。这么多年,你帮过本宫许多次也救过本宫的命。本宫不愿意你被心魔所制,不愿意看到你再走从前的老路,才那么心急的想给你找个好归宿,让你能如愿的嫁出去。可惜,你并不领情。无妨。但正因为你心里有这么一团恨,本宫才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既然今天,话已经说绝了,说到找个份上,本宫也不必瞒着你。
我之所以,拿了那枚戒指没有吭声,没有劳师动众的让人直接把你扭送去大理寺,反而传召你来翊坤宫,就是要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一则,是咱们主仆多年的情分。二则,我手上就差能指证你的铁证。冲着这两点,本宫愿意当一回糊涂人,愿意委屈吉氏和她肚子里那个快要出世,却惨死腹中的孩子。你若是还有一点良知,赶紧收手,本宫往后都不会再拿此事与你说话。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