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徽将茶盏重重的搁在手边的洋漆矮桌,表情明暗难辨:“皇上这旨意,贵妃可都瞧见了?”织金稠镶边的石青色旗装华美绝伦,丝毫没有因幽居而减淡皇后应有的风采。“还是本宫该问,皇上这旨意,根本就是按着贵妃的心思下的?”
年倾欢听皇后这么说,少不得低眉而笑:“娘娘以为,臣妾能左右圣意么?臣妾若真是有这样的本事,今时今日,也就不用坐在这里同娘娘您这样费心费力的说话了。”
“这话便是你不愿意同本宫说话了?”静徽流光潋怨,神色凄冷:“懋嫔与你相交多年,虽然夭折了几个女儿,可只要同你关系融洽,能哄得你高兴,何愁当不上妃主。也难为她了,总算是熬出头了。”
年倾欢知道皇后这是揶揄挖苦之前,故而相当平静的应对:“皇上的圣意如此,臣妾也替懋妃姐姐高兴。何况姐姐现在当真是安心了不少,宋院判才送来的信儿,说肖氏,哦,也就是宜嫔已经醒了,伤势也稳定了,不久便会康复。想来,再过些时候,她就能与懋妃一并为皇上尽心。到时候,臣妾就能如同皇后娘娘一般,安枕无忧了。”
听了这话,静徽的眼里沁出笑来:“本宫也盼着有那么一日,你与本宫皆能高枕无忧。只是淡然的看着旁人飞上枝头,金玉加身,受尽万千宠爱,亦或者登高跌重,万劫不复。反正也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
禁不住暗自腹诽,静徽以为这一天不会远了。只瞧皇上对肖氏的态度,便可知这肖氏是真的钻进皇上心里去了。世间人皆知,这英雄救美,美人必定以身相许。却淡忘了,美人一旦救了英雄,这英雄怕是从此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皇上见惯了天下间美貌倾国的女子,也看透了这宫里所有女子的心思。在这样一个时候,扑棱棱的跳出来一个为他挡刀的,怎么能不在意,怎么能不走心?单凭这一点,肖氏就一定能成为宠妃,成为取代年贵妃的新宠。每每想到这里,静徽都禁不住要为自己鼓掌,能想出这么好的计谋,即便落魄在这景仁宫里,还怕没有后报么!
“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这么说是何意!”年倾欢故作不懂:“倘若娘娘真的看得开,今日也不会传召臣妾前来,撒了这一通火。皇后娘娘总以为,臣妾能在皇上身边多嘴几句。其实娘娘您应当最清楚,咱们的皇上是最圣明的君王,什么事情都是洞若观火。臣妾这点小巧,怕是还入不得皇上的眼,也就是娘娘您还当成事儿,时不时的翻出来与臣妾计较一番。”
“你真的就不怕,有朝一日,也落得我这步田地么?”静徽不想说的太多,她怕年贵妃聪敏,能觉出懋嫔反叛之心。她更不想破坏自己苦心经营到现在的一切。“本宫总觉得,这风水轮流转,这时候或许还是本宫处于劣势,殊不知哪一日就轮到贵妃你了。”
看和皇后似乎说完了应当说的,年倾欢舒展了唇瓣:“臣妾昨日翻查内务府的记档,发觉奴才们给景仁宫送的东西,比往日里少了许多。询问之下,他们便推诿说娘娘幽居,用不上那么些好东西。娘娘您是知道的,臣妾眼里揉不进沙子,将那些个不会办事不敬娘娘的奴才重重的责罚了。于是今儿就有这么好的朝服送进您宫里,穿在您身上。”
“你的意思,是本宫还要感谢你不成了?”静徽的语调抑扬顿挫,听似很不满。
“臣妾岂会是这个意思。”年倾欢依旧云淡风轻,浅笑辄止:“臣妾无非是想告诉娘娘,昨日之事,当下之事,您都未必能尽在掌控,何况是来日之事。即便您贵为皇后,也终究有算计不到的时候。又何必为臣妾的明天担忧,臣妾自己心里有数。”
言罢,年倾欢站起了身子,轻巧一福:“也是时候该去向懋妃道喜了,臣妾就不陪着皇后说话,娘娘您好生安歇,争取早占勿药,也好让皇上撤去多半的戍卫,省的每日来请安,总觉得人心惶惶。”
静徽出奇平静的看着她离去,心里微微有些发热。“再聪明的人,也有算计不到的时候。年贵妃便是如此!”
映蓉唇角慢慢的卷起:“娘娘所言极是,这一仗,看似是咱们败了,却不想这一招请君入瓮,正是娘娘您的妙计。亏得贵妃还去为懋嫔道喜,殊不知懋嫔早已经不再是她眼里的好姐姐了。”